软暴力催收的“合法化”伪装
2018年常州钟楼区法院判决的施某恶势力集团案，标志传统暴力催收的转型。该团伙成立“常州夜鹰商务信息咨询公司”，以商务咨询为幌子从事非法讨债活动。他们采用围堵拦截、贴身跟随、制造精神压迫等手段，例如在受害人家门口高声辱骂、深夜播放汽车音响干扰正常生活，甚至跟踪债务人子女至学校。施某在狱中习得“软暴力”技巧，强迫受害人签署“自愿还债承诺书”，试图规避法律制裁。这种不打不骂却持续施压的模式，使多名受害人陷入心理崩溃，最终13名成员被判刑，刑期最高达五年三个月。
技术化犯罪的隐蔽性增强
2025年侦破的AI催收案揭示犯罪手段的进一步升级。犯罪团伙利用语音合成技术伪造公检法人员身份，谎称受害人“涉嫌洗钱”或“已被通缉”，配合合成的虚假逮捕令、征信黑名单实施恐吓。更通过“呼死你”软件每分钟拨打数十次电话，或发送威胁短信，导致受害人手机72小时无法使用，工作生活全面瘫痪。数据显示，此类手段造成32%的受害人患焦虑症，5%被迫借新债还旧债，陷入债务黑洞。技术加持下，犯罪链条更隐蔽：公民信息以每条0.3-1.2元购买，境外服务器运行伪造系统，资金通过虚假商户流转。
二、警方打击策略：从个案侦破到全链剿灭
数据挖掘与跨省协同作战
常州警方通过海量报警记录筛查锁定目标。在施某案中，专案组梳理数万条报警信息，从看似孤立的“无关债务纠纷”中串联出跨区域犯罪网络。2020年侦破“鑫米庄”套路贷案时，警方发现受害人下载App即被强制放款1456元（需5天后还款2600元），随后遭遇境外电话轰炸及亲友骚扰。通过资金流分析，锁定犯罪团伙利用境外DB平台洗钱，最终调集200余名警力分赴上海、安徽、福建等五省同步收网，摧毁十余款非法网贷App，涉案金额超1亿元。
法律适用与行业治理联动
针对催收行业法律定性模糊问题，常州政法机关强化行刑衔接。武进分局开展“护航工程”，将打击暴力讨债与保护企业权益结合，2021年为企业挽回经济损失1198万元。同时联合司法局推出“产业链+法律服务”行动，通过43场法治讲座普及合法债务处置路径。2025年新规后，地方试点“债务调解中心”，整合司法、行政与市场资源，推动讨债公司转型为合规催收机构。
三、行业生存现状：从野蛮生长到合规转型
非法经营的灰色空间
尽管打击力度持续加大，讨债公司仍以“商务咨询”“信息中介”名义活动。2025年调查显示，常州未查询到合法注册的讨债公司，但民间需求催生地下市场。例如部分机构宣称“先要账后付费”“成功率96%”，实则通过购买债务信息、骚扰无关第三人等非法手段操作。法律风险集中于两点：一是委托人可能因《民法典》第167条承担连带责任；二是催收人员易触犯寻衅滋事罪或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。2025年江苏某案例中，一家“商务咨询公司”因使用电话轰炸、张贴大字报催收，负责人被判刑3年。
合规转型的技术探索
部分机构尝试转向合法化服务。行业提出建立“催收行为监测终端”，要求通话实时上传云端审查；区块链技术用于债务凭证存证，智能合约实现自动催收提醒。深圳已有公司承诺“不成功不收费”，通过协商还款计划、法律诉讼辅助等合法手段追债，建立客户评价机制提升透明度。但转型难点在于：现行法律未明确催收机构资质标准，地方执行力度不一，导致小型公司仍游走灰色地带。
四、法律监管困局：立法滞后与执行挑战
立法空白与责任界定模糊
我国尚未出台专门规范债务催收的法律，行业长期依赖《刑法》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等零散条款约束。2025年催收新政策虽要求机构资质审核与信息透明化，但缺乏细化的操作标准。例如讨债公司获取债务人电话的途径是否合法？法院指出，即便催收方宣称“信息由债权人提供”，若无法证明来源合法性，仍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。另一争议是委托人责任：合肥某案例中，债权人委托讨债公司后被收取高额“查址费”，最终公司失联，债权人反因共同犯罪被诉。
跨区域执法与证据认定障碍
犯罪团伙的跨境运作增加打击难度。“鑫米庄”团伙为规避监管曾迁至菲律宾，利用境外服务器继续放贷；AI催收案中，伪造公检法文书的技术链遍布多国，资金通过加密货币结算。软暴力催收的证据固定困难：施某团伙强迫签署的“自愿书”，一度被辩称为民事纠纷。2025年最高法明确：通过非法催收手段获取的证据不予采信，但受害人如何及时取证仍是痛点。
治理启示：构建“三位一体”监管生态
常州系列案件表明，讨债公司的犯罪形态已从物理暴力转向技术施压，而警方响应也从单一打击升级为跨省协同、行业联动的综合治理。根除乱象需突破三大瓶颈：填补立法真空（制定《债务催收管理条例》）、技术反制升级（建立全国性AI伪造文书识别系统）、疏通合法渠道（推广支付令、仲裁等低成本司法程序）。
未来研究可探索“信用修复+债务调解”融合机制：通过主导的债务清理机构，为暂时困难债务人制定分期方案，同时将恶意逃债者纳入征信黑名单。唯有将讨债公司的生存土壤转化为合规催收的服务需求，才能终结这场猫鼠游戏的循环。